# 被山雾吞掉的村庄:我在海拔800米处吃了顿神仙早餐


=## 雾中抵达

盘山公路像一条银蛇缠绕在绿色的山体上。出租车师傅把车窗摇下一条缝,潮湿的山风灌进来,带着松针和腐叶的气息。"再往上走就没信号了,你确定要去?"师傅皱着眉看了看手机,屏幕上果然显示着"无服务"。

我点点头,指了指导航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——云栖村,一个藏在括苍山脉深处的小村落。三个小时前,我在县城的老茶馆听说了这个地方,茶客们说那里"一年有三百天在雾里"。

车子转过最后一道弯时,突然钻进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。能见度不足五米,只能看见前车尾灯的红点在雾中漂浮。师傅把车速降到二十码,喇叭声在山谷里回荡。"到了,"他突然说,眼前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几栋黑瓦白墙的房子。

柴火灶与土鸡汤面

村口的民宿是栋两层的木结构房子,门楣上挂着"云栖小筑"的木牌。老板娘林嫂正在院子里劈柴,看见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雾里,笑着把我拉进屋里。"快烤烤火,山里湿气重。"

堂屋正中是个老式柴火灶,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,白色的蒸汽从锅盖缝隙里钻出来,在昏黄的灯光里凝成水珠。"这是给明早准备的土鸡汤,要熬一整晚呢。"林嫂往灶里添了根柴,火星子噼啪作响。

第二天早上六点,我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。拉开窗帘的瞬间愣住了——整个村庄都被淹没在乳白色的浓雾里,远处的山峰只露出一点模糊的轮廓,近处的竹林若隐若现,像一幅水墨画。

"醒啦?快来吃早饭!"林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。灶台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,奶白色的汤里卧着两个荷包蛋,翠绿的葱花漂在表面,旁边还有一小碟自家腌的咸菜。

土鸡汤熬得浓稠鲜美,鸡肉炖得入口即化,面条是当地手工做的碱水面,筋道弹牙。林嫂说鸡是自家养的,每天在山上跑,"吃的是虫子和野果,比城里的饲料鸡香多了"。我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浑身暖洋洋的。

竹林挖笋记

早饭后,林嫂的丈夫老陈要去后山挖笋,问我要不要一起去。"现在正是春笋冒头的时候,运气好能挖到'黄泥拱'。"他扛着锄头,手里拿着把柴刀,我则拎着个竹篮跟在后面。

山路湿滑难走,老陈却健步如飞。雾气打湿了头发,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,凉丝丝的。"小心脚下,别踩着笋了。"老陈突然停下脚步,拨开一片蕨类植物,土里果然露出个嫩黄色的笋尖。

他教我如何判断笋的大小——看笋尖的形状,圆的是大笋,尖的是小笋。挖笋时要从侧面下锄,不能伤到旁边的笋芽。"挖笋和做人一样,要懂得留有余地。"老陈一边说一边用力一撬,一棵带着泥土的春笋就破土而出,散发着清冽的草木香。

我们在竹林里转了两个小时,竹篮渐渐满了。回程时路过一条小溪,老陈蹲下身洗了个笋,用柴刀削去外壳,递给我一截:"尝尝,生吃最甜。"我咬了一口,脆生生的,带着微微的涩味和甜味,像在吃水果。

雾散时分

中午时分,雾气开始慢慢散去。先是露出近处的屋顶,然后是远处的梯田,最后连对面的山峰也清晰起来。整个村庄像被揭开了面纱,露出了清秀的面容。

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,看着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光影。林嫂端来一盘刚炒的春笋,简单地用猪油和辣椒爆炒,笋的鲜甜完全被激发出来。"这就是早上挖的笋,新鲜吧?"她笑着给我盛了碗米饭。

下午跟着村里的老人去采茶。他们的手指在茶树间翻飞,嫩芽一片片落入竹篓。我学着他们的样子采摘,却总是把老叶也摘下来。"别着急,慢慢来。"一位老奶奶握着我的手教我,她的手掌粗糙却温暖,布满了岁月的痕迹。

离别与怀念

离开云栖村那天,雾气又浓了起来。老陈开着他的三轮摩托送我下山,车斗里放着林嫂给我准备的笋干和茶叶。"下次再来啊,秋天的时候山上的野栗子熟了。"林嫂站在村口挥手,身影渐渐消失在雾中。

出租车沿着盘山公路往下走,雾气越来越淡,手机信号一格格恢复。打开相册,看着在云栖村拍的照片:雾中的村庄、灶台上的鸡汤面、带着泥土的春笋、采茶老人的手......突然觉得,那些被雾气模糊的画面,反而更加清晰地印在了心里。

或许有些风景,注定要在朦胧中才能看见它最美的样子。就像那碗在海拔800米处吃到的鸡汤面,简单朴素,却成了我记忆中最难忘的一顿早餐。